二十一世紀最值錢的,是人才。
當靈氣複蘇的時代到來,當個體的價值開始蓋過群體,一個高等級咒禁師能輕鬆剿滅一支現代軍隊,種種顛覆人類現有知識體係的咒禁或禁物誕生於世,每一件都足以讓科研工作者們瘋狂;當毗鄰於人間的另一個世界丶以脫離肉體方式存在的異類的存在皆得以證明時,咒禁師群體所具備的規模與質量,成為了先進方向的第一指標,各大勢力都在想方設吸納搜刮人才。
但「拐人」是個技術活。
在特等咒禁師枯榮大師的支持與推動下,時輪會成為漠西大區首屈一指的民間咒禁師組織。因為地域人口的限製,規模上無法與閻羅會或萬仙朝會相提並論,是漠西地區的龍頭老大。
在人才招納的競爭上,他們的對手從來不是那些民間團體,而是迄今為止全國唯一的官方組織,超自然工作委員會。
這點超出枯榮的預期。當人們具備能將社會秩序與運轉法則踩在腳下的能力後,他們的思維大概率會朝著自由化丶乃至更墮落的方向發展,正因如此,官方組織扮演的角色從不討喜,也難逃被取代的命運。
此外,龐大的官僚體係本身就是肘,自下而上的反應具備遲鈍性,隻有自上而下的指令才能有效傳達至分支,且執行過程中的走形難以避免。
然而,在某人的幕後推動下,超工委的迅速建立與及時響應,讓官方反而具備了先發優勢,「伐山破廟」計劃是更進一步地擴大了優點。
當民間組織還在通過秘密結社的方式招納人手時,超工委倚靠組織優勢,開始係統性地招納合格人才,以雷霆手段打壓那些不服從的搗亂分子。
結果是,如今的國內局麵遠比枯榮所「預見」到的未來更有秩序和安定。此消彼長之下,這一世的哲人王將擁有遠超同的優勢。
枯榮原本有能力阻止這一切,但他本人的執念卻阻礙了行為。他想要的是波瀾不起的未來,一直以來都對「自身入局」心存顧慮。
事到如今,世間局麵的發展與枯榮目睹的「預定和諧」早已大相徑庭,這與他本人的「綏靖」脫不開幹係。
在枯榮不幹涉的前提下,時輪會挑揀人才的手段,就隻剩下了「望氣術」。
它能在普通人階段,就能看到尚未覺醒者的潛在價值,
雖然階位接都是甲等,但喬婉知道,行動負責人班先生的地位要高於自己。作為人事部門的主管,在組織內部僅次於大師。
這一次的遠古遺跡探索工作,其實是他本人要求的,否則這種任務是請不動他老人家的。
「這位先生,您難道了解內幕?」
坐在對麵椅子上的青年,說話語氣中夾雜著懷疑與期待。
「了解談不上,畢竟我當時不在現場。但我對鬼怪之事,還算有些心得。」
「..—我看您的眼晴好像不太方便。您難道是看風水的?」
班瀚笑了起來。
「你覺得我像神棍?」
「不,我沒這個意思——」
「小兄弟,你看好了。」
班瀚隨意抬起手指,桌上茶壺的陶瓷蓋飛了起來,熱騰騰的茶水從中淚汨冒出,化作小小的龍形,在他的指尖索繞。
這和咒禁無關,純粹是一種對真的利用。
但任誰來看,這都不能是用「魔術」之類的手段能做到的。班瀚用的手段很直接,滿意地看著青年露出震驚之色。
「這,這是」
「小小手段,不足掛齒。」
青年在回過神來後,連忙環顧四周,發現周圍人沒有任何反應,
「放心,他們看不到的。」
喬婉笑嗬嗬地說。
「」...原來您也是.—?」」
見到女人輕輕點頭,青年咽了口睡沫,目光中的懷疑漸漸褪去,轉變成了興奮,他正在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情緒。
在時輪會二人組的眼中,這明顯就是新人上鉤的證明。
「我,我可以學會嗎?」
「當然,人人有份。需要一定天分,但隻要有老師指引,入門不難。」
說著,班瀚開始耐心為眼前這位普通人介紹起咒禁師界的常識;旁觀的喬婉則會偶爾幫幾句腔。
青年聽得似懂非懂,到後來隻顧著點頭。
「一一你最開始的時候說,九龍發生的異變,是因為地獄的大門被打開了?」
抱著青年胳膊的少女,這時突然開口。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班瀚不動聲色地推了推墨鏡,灰白色的瞳孔中映照出對麵兩位年輕人身上縈繞的「氣」,象徵著他們的命格。
一個是輝煌的金色丶一個是貴氣盈盈的紫色,證明二人未來注定會做出一番偉業。
這光芒是如此耀眼,有種要「閃瞎眼」的錯覺—.—
雖然他本人已經是瞎子了。
青年的表現固然激動,而班瀚的內心不湟多讓。
尚未崛起的大人物實在難得碰見,居然還能湊到一塊兒,有種陪朋友隨手買注彩票卻中了大獎的荒誕感。
若是能將他們拉入時輪會,未來成長起來,足以成為組織的頂梁柱。
美貌少女身上散發的「氣」,比那位青年更加鋒芒畢露,必須謹慎對待。
隻是,她的眼中隻有自己的戀人。班瀚與喬婉剛剛各自用了小手段,青年時不時露出驚歎之情,而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不知是因為性格冷淡丶還是從前有見識過明顯比青年更難對付。
「很難相信?」
「不。」少女搖了搖頭,「我隻是想問,你是怎麽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嗎?」
岑冬生看了眼妹妹。
這二人沒有認出他們是誰,可能是想不到傳說裏的人物會出現在這裏,所以樂得和兄妹倆聊天扯淡。
事實上,清顏是真正意義上的當事人,所以才會好奇情報的來源。
這世上的禍害皆由鬼怪所為一一咒禁師會有這種認知很正常,當時的萬獨古被伊清顏破壞了肉體,也確實是以鬼怪姿態出現在九龍市上空。
隻是,「冥界大門打開」這個說法有些過於具體了,不是嗎?
時輪會的領袖枯榮大師就是當事人。
作為他的心腹,班瀚對「九龍事變」的了解比尋常人更深入,知道內幕。
譬如事變的起因,其實是幾位立於世界頂端的大人物彼此爭鬥,在公海之上掀起驚濤駭浪,差點殃及平民。
至於「冥界大門」一說,則來源於枯榮的「預見」。
當時的萬獨古沒來得及發揮全力,就被製止了。但枯榮對他的能力很了解,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的故事。
一旦逃脫不成,萬獨古就會選擇主動自爆,讓整座城市陷入死域,數百萬活人轉變為鬼物,而咒禁師本人殘破的靈魂將分散成無數碎片,散落附身到不同個體之上一一這就是他的最後手段。
班瀚聽過之後,隻覺得心有餘悸。幸好枯榮大師出現製止得及時,沒有演變成最惡劣的後果。
一直以來隱居山林,冷眼旁觀世間風雲變幻的大師,之所以會挑選在這個時間點出山,就是因為這些頂尖強者們肆意妄為的後果過於離譜。
當然,這部分內容說出去了,隻會引發恐慌,沒必要與兩個普通人詳談。
「這個嘛,是當時在場的一位大人物所說。九龍市民們在異變中死傷無幾,靠的正是他在暗中庇佑。」
「.—原來是這樣。」
話說到這兒,岑冬生已經對這兩位咒禁師的身份有所猜測。
伊清顏的態度更為鮮明。她的眉毛微微向上挑,如風中飄動的柳葉;瞳孔的顏色轉為幽深。
這是她打算動手的前兆。
盲人咒禁師口中所說的「前輩」,恐怕就是那位未來的枯榮王。
他阻止了安知真與伊清顏殺死方獨古,當麵宣告來意他的目的是為了糾正未來。
知真姐更是直言:此人一旦查明真相,就會視岑冬生為敵寇。
岑冬生在桌子底下伸出手,悄悄抓住少女柔軟的手掌。用輕輕揉捏的方式加以安慰,直到伊清顏的情緒平複。
九龍事變是一個檻,它象徵著咒禁師與鬼怪的戰爭浮出水麵,逐漸為人所知,人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從將信將疑轉向迷茫。
而在上一世,消息在普通人中的傳播速度更為遲滯,直到鬼王降世之時,才真正開始瞞不住。
「如果我想加入你們,需要做什麽?」
相談甚歡的岑冬生順勢提出請求,班瀚的表情中開始有了掩飾不住的喜色。
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卻能對初次見麵的兩人極力拉攏,難道是某種觀察能力使然?青年注意到了那雙灰白色的瞳孔,正朝這邊筆直射來靈覺。
岑冬生極力收斂自身。他前不久才脫離「甲等」範疇,對於偽裝尚不熟練,
相比之下,伊清顏表現得很淡定,她隱藏實力如呼吸般自然。
「我們隸屬於同一個咒禁師團體。去這個地址,報上我們的名字,會有人接待你們。這張名片上有做過標記,記得好好保存。」
岑冬生接過名片,一邊感概道:
「我本來是來旅遊的,沒想到還會有這種收獲。」
「萍水相逢,都是緣分。」
「我還有個問題。你們來這兒,是在—呢,執行某種任務?我們能一起跟著嗎?我想見見世麵。」
「這次恐怕不行。」
班瀚表情嚴肅。
「我剛才正想勸兩位盡早離開這裏。」
「為什麽?」
「」—·除了我們之外,這裏還有別的咒禁師在,那是一位邪術師。」
喬婉抱著胳膊,她的目光落在門外,麵露憂慮。
「此人實力強大,以喜愛殘害普通人丶行事不擇手段聞名。衝突一觸即發,我們正打算聯係政府,疏散群眾。」
岑冬生和伊清顏麵麵相。
「那我們這就收拾行李走?
「走吧。我們的總部就在青寧,之後有機會再見麵的。」
¥
兄妹倆乘興而來,也沒什麽行李,換個方向離開招待所,到鎮上溜達去了。
「偽裝成普通人,反而被照顧了。」
岑冬生摸了摸下巴。
「或許該考慮換個身份,比如將靈覺壓低到一定程度,裝作實力平平的民間咒禁師,能更容易混入他們的隊伍。」
「這需要更高明的技巧。」
伊清顏回答道。
「被看穿的概率會更大,特別是在動手的時候。」
「嗯,也是。」
他們前往的方向,是鎮子的後山,傳聞中「秘寶現世」所在之處。
「.—說起來,哥哥剛才的演技還不錯哦。」
「哈哈,是嗎。」
「哪兒學來的?」
「需要的時候總歸要學,慢慢就會了。」
見清顏妹妹眯起了眼睛,似乎下一句話就要問「那哥哥平常到底有沒有騙我?」,他趕緊轉移話題。
「你注意到剛才那兩人提到的邪術師了嗎?」
「——哥哥想說,我們最開始察覺到的甲等咒禁師,明明有四個。」
「對吧?但在他們口中,卻隻有三個。」
「可能是瞞著我們。」
「也可能是壓根沒發現。」
岑冬生再度嚐試著釋放靈覺。伊清顏主動握住了他的手,用最直接的方式加以引導:少女將自已的靈覺溫柔地覆蓋上去。
男人默契地放開身心,接受著平等王的引導。
他的靈魂正在浮上高空,俯瞰著小鎮。
龐大的靈覺,猶如海麵下的滾滾暗潮,鼓動著浪花朝前方的海岸,即現實世界湧去。
很快,一股更為龐大的暗流,悄無聲息地匯入他的靈覺之中。
兄妹倆的靈覺匯聚成同一股浪潮,於是便有了取之不竭的浪花,一浪接著一浪,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浸沒整座小鎮。
如此一來,那幾處選的礁岩,便無處藏身。
「.—的確有一個人的氣息若有若無。」
岑冬生睜開眼睛。
「用了某種手段潛藏起來了。是打算等著那兩夥人打起來後,漁翁得利?」
鬼市一戰時,薑雲湄的《無有障礙》能逃過張是道的注視,而此人的手段卻隻能瞞過與他同等級的咒禁師,可見個中差距。
「那我們呢?」
「對他們來說,我們就是遠古凶獸,可別嚇到人了。」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