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李夢澤麵前,停下腳步,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微微上挑,帶著審視與玩味,從頭到腳地將他打量了一遍。
她身後的簇擁者立刻心領神會,散開成一個半圓形,將李夢澤與其他人隔離開來,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壓力場。
周圍的學子們更是屏住呼吸,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這李夢澤也不知是倒了什麽血黴,竟被這女魔頭給盯上了。
“你叫什麽名字?”
衛靈兒聲音清脆,卻帶著一股子居高臨下的味道,仿佛是在垂詢一隻路邊的螻蟻。
李夢澤心中暗歎一聲,知道今天這麻煩是躲不過去了。
他抬起頭,迎上對方的目光,神色平靜,拱了拱手:“學宮弟子,李夢澤,見過縣主。”
他不卑不亢,聲音清澈溫和,就像山間的一汪清泉,瞬間衝淡了衛靈兒身上那股子火藥味。衛靈兒微微一怔,她預想過很多種反應,或是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
或是色厲內荏,強撐著跟她叫板,就像剛剛那個不知死活的玩意一樣。
可唯獨沒想過,會是這般風輕雲淡,仿佛她這個青陽縣主,跟路邊的一棵樹沒什麽區別。
這讓她感覺自己像是卯足了勁兒,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說不出的別扭。
“李夢澤?”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你不怕我?”
李夢澤心中暗道:“怕,怎麽不怕,我怕瘋狗。”
但他臉上卻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反問道:“縣主乃王族貴胄,金枝玉葉,煌煌之輝,光耀我等,為何要怕?”
這一句反問,直接把衛靈兒給問住了。
她的母親,乃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親妹妹,三公主殿下。她從小在王都長大,可謂是含著金湯匙出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在這鬆嶺州府的地界上,便是州府大人見了她,都得禮讓三分。
習慣了眾星捧月的她,橫行霸道,無人不懼,還是第一次見到李夢澤這種“異類”。
他既不巴結,也不躲閃,就那麽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像一株紮根在山岩上的青鬆,自有一股沉靜的氣度。
有趣,實在是有趣。
衛靈兒那雙冰冷的鳳眼裏,第一次燃起了一絲真正的好奇興致,像一頭發現了新奇獵物的母豹。“你很不錯。”
她忽然嫣然一笑,這一笑,如百花綻放,讓她那張本就嬌豔的臉龐,更添了幾分動人心魄的魅力。她伸出纖纖玉指,動作輕佻:“你成功地引起了本縣主的注意。這樣吧,你若是願意來我的縣主府,做我的專屬煉丹師,今天這場試煉,你便不用參加了。本縣主保你直接通過,如何?”
這話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這簡直是一步登天啊!
青陽縣主的專屬煉丹師,那是什麽概念?
意味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用不完的珍稀藥材!
別說是通過區區一場預備試煉,將來成為王族正式的煉丹師,都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一時間,無數羨慕嫉妒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李夢澤。
“這小子什麽運氣啊!競然被縣主看上了!”
“是啊,這下可真是走了大運了,以後咱們見了,都得叫一聲李丹師了。”
“哼,不過是去吃軟飯罷了,有什麽好羨慕的!”
先前那個被衛靈兒抽了一鞭子的陳浩然,此刻更是雙拳緊握,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他看著李夢澤,眼中滿是屈辱。
憑什麽?
憑什麽他仗義執言,換來的是一頓毒打和羞辱,而這個什麽都沒做的家夥,卻能得到如此天大的機緣?也有幾個知曉衛靈兒底細的世家子弟,卻是暗自冷笑,看向李夢澤的眼神裏充滿了憐憫。
“嘿,吃軟飯?怕不是去當玩物吧。”
“就是,你們是不知道,這位縣主的脾氣可不是一般的差。她府上養的那些個俊俏男寵,不出三個月,不是被打斷了腿,就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這小子長得細皮嫩肉的,怕是撐不過一個月。”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橄欖枝”,李夢澤心中卻是警鈴大作。
他毫不懷疑,自己要是真點了頭,恐怕不出三天,就會被這條“瘋狗”給玩得屍骨無存。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側頭,避開了衛靈兒那根不安分的手指,隨即再次躬身一禮,語氣誠懇地說道:“多謝縣主厚愛。能得縣主賞識,是夢澤三生有幸。隻是……”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與真誠:“我輩修士,修行煉丹,求的是一顆通明無礙的道心、此次試煉,於夢澤而言,既是考驗,亦是修行路上的一道關隘。若不親身闖過,而借縣主之威,雖能得一時之便,卻恐在心中留下掛礙,化為心魔,於日後丹道之途,再難有寸進。
夢澤不敢因一時之利,而誤了長遠之道,更不敢以有瑕之身,去領受縣主的天大恩情,那才是對縣主最大的不敬。若夢澤能憑己力僥幸通過,證明自己尚有幾分薄才,屆時再為縣主效力,方能心安理得,萬死不辭。”
這番話說得是滴水不漏,既表達了感激,又將拒絕的理由,上升到了修士最為看重的“道心”層麵,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更重要的是,他還給自己留了條後路,若是真通過了,再為你效力也不遲,既不得罪人,又保全了自己。
衛靈兒聽完,柳眉微蹙。
到嘴的鴨子,競然還能飛了。
但李夢澤這番話將理由歸於修士的道途,她若是再強逼,就等於是在公然毀人道基,是修道者的大忌。“哼。”
她冷哼一聲,收回了手,“也罷,本縣主今天就看看,你到底有幾分真本事。若是通不過……哼哼,你就等著給本縣主的馬刷一輩子夜壺吧!”
說罷,她便扭著纖腰,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到了最前排的位置,顯然是不打算放過這場“好戲”了。李夢澤長長地鬆了口氣,後背不知何時滲出了一層冷汗。
應付這條瘋狗,可比煉製一爐丹藥還要耗費心神。
如今已經被架在了火上,今天這場試煉,他不僅要通過,還得贏得漂亮。
否則,絕對無法善了。
“咳咳!”
趙長老清了清嗓子,宣布試煉正式開始。
“今日的試煉,共分兩輪。”
“第一輪,辨材。第二輪,煉丹。”
趙長老的聲音,在廣場上清晰地回蕩。
“你們每個人麵前,都有一百種經過處理的藥材粉末。你們要做的,是在一炷香的時間內,將它們的名稱、藥性、以及年份,準確無誤地寫在答卷上。錯一罰十,錯三樣以上者,直接淘汰!”
此言一出,場中頓時一片嘩然。
一百種藥材粉末!
而且還是經過處理的!這難度,未免也太高了!
要知道,許多藥材在被研磨成粉後,其色澤、氣味都會發生細微的變化,極難分辨。
更何況,還要準確地說出年份,這考驗的,不僅僅是學識,更是經驗與眼力。
李夢澤看著麵前那一字排開的一百個白色瓷碗,這種程度的考驗,對於在“百草靈境”中,幾乎將所有傳說級靈藥都“玩”了個遍的他來說,實在是有些小兒科了。
他沒有急著動筆,而是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樹之呼吸】緩緩運轉,一股與自然相通的奇妙感應,瞬間籠罩了整個桌麵。
刹那間,那些在他眼中原本平平無奇的粉末,仿佛都活了過來。
有的散發著溫和的土黃色光暈,有的跳動著灼熱的赤紅色氣息,有的則縈繞著一絲絲陰寒的藍色霧氣每一味藥材的“氣”,它們的“生命律動”,在李夢澤的感知中,都變得無比清晰。
“嗯?有意思。”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發現,這其中,有好幾味藥材,都被人動了手腳。
比如那碗看似是“百年石鍾乳”的粉末中,就摻雜了不到一成的“三日斷魂散”,藥性極其隱蔽,尋常的探查手段根本無法發現。若是將其誤用,輕則煉丹失敗,重則丹毀人亡。
還有那碗“赤炎果”的粉末,看似藥性爆裂,實則其核心的火靈力,早已被人用特殊手法抽走,隻剩下一個空殼子,中看不中用。
“看來,這第一輪,考驗的不僅僅是辨材,更是心性與眼力啊。”
李夢澤心中了然。
這些陷阱,顯然是趙長老刻意為之,就是為了淘汰掉那些學識不精,心浮氣躁之輩。
他睜開雙眼,提起筆,不再有絲毫的猶豫。
“龍血藤,三百二十年,性溫,主活血生肌…”
“冰魄草,一百五十年,性寒,可凝神靜氣……”
“三葉纏魂花,五十年,劇毒,其粉末中混有“無色苔’的孢子,不可輕嗅。”
他的筆尖在紙上行雲流水,快得隻留下一道道殘影。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他便將一百種藥材的全部信息,盡數寫下,甚至連其中隱藏的陷阱和被人動過的手腳,都一一標注得清清楚楚。
做完這一切,他便將筆放下,靜靜地閉目養神,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他這番舉動,自然也落在了不遠處的趙長老和衛靈兒眼中。
衛靈兒見他這麽快就交了卷,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冷笑:“一百種藥材,半柱香就想分辨清楚?真是癡人說夢!等著出醜吧!”
趙長老不動聲色地走到李夢澤的桌前,拿起那張寫得滿滿當當的答卷,隻看了一眼,瞳孔便猛地一縮。全對!
不僅全對,而且每一味藥材的年份,都精準到了個位數!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更讓他心頭劇震的是,李夢澤竟然連他暗中布下的那幾個陷阱,都一一找了出來,並且分析得頭頭是道,分毫不差!
要知道,那些陷阱,手法極為高明,乃是王族幾位長老聯手設置的,別說是這些年輕學子,就算是一些執事,都未必能全部看破。
可眼前這個少年,競然……
他再次看向那個閉目養神的少年,眼神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長輩對晚輩的審視,而是一種發現絕世璞玉的震驚與狂喜!
“此子,是真正的天才!不,是妖孽!’
趙長老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將答卷緩緩放下,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第一輪試煉結束,結果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超過一半的學子,因為各種各樣的失誤,被無情淘汰。
那陳浩然,倒是憑借著紮實的基本功,勉強通過了,隻是臉色依舊蒼白,顯然是受了不小的打擊。當趙長老宣布李夢澤以滿分的成績,名列第一,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種看怪物似的眼神看著李夢澤。
尤其是衛靈兒,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自己也才勉強辨認出八十多種,其中還有幾樣不敢確定。
這小子怎麽可能做到滿分?
衛靈兒想也不想,便道:“趙長老!此人定是提前知曉了題目!請長老明察!”
麵對這無端的指責,李夢澤心中無奈。
哪怕先前說的再委婉,看來也是得罪這位縣主了。對於這種天之驕女來說,果然容不了半點忤逆。趙長老眉頭一皺,冷冷地瞥了衛靈兒一眼:“縣主,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此次試煉的題目,乃是老夫與幾位長老臨時所出,絕無泄題的可能。李夢澤的答卷,老夫親自批閱,字字屬實,無一錯漏。你若是不服,大可上來親自查驗。”
趙長老都發話了,衛靈兒就算再刁蠻,也不敢當眾質疑一位王族長老的權威。
她隻能恨恨地跺了跺腳,將那口惡氣再次咽了回去,隻是看向李夢澤的眼神,卻變得更加複雜。有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與……占有欲。
“好,很好!本縣主倒要看看,你煉丹的本事,是不是也跟你這嘴皮子一樣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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