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冬生和伊清顏和其他咒禁師一樣,聽見了那個居高臨下的聲音。
伊清顏歪了歪頭,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大概是因為那半白半文的用詞。
岑冬生心裏調侃,未來的平等王可能更需要接受文化素質的培養。
他上輩子在統治局工作的時候,因為偶爾會有與遠古遺跡打交道的機會,所以接受過這方麵的課程教育,便將那段話翻譯了一遍。
“哦~”
妹妹恍然點頭。
“簡單來說,就是要給予進入這地方的咒禁師試煉,隻有通過試煉的人,才能進入所謂的“南天門’?”
“是的。我想南天門,指的就是通往最深處宮殿的門。”
所有闖入遠古遺跡的咒禁師全都被一股外來力量集中傳送到了同一片區域,警惕地打量彼此。他們腳下是一座小小的山坡,是試煉的起點。往下俯瞰則是一座廣袤的山穀,是試煉的主要場所。有一圈無形牆壁將山穀包圍起來,類似現實世界中出現封鎖小鎮的結界;牆後方是模糊的光影,看不出人們身在何處。
“這個地方的空間結構,與鬼屋很相似。”
作為空間幹涉最上位咒禁的持有者,少女判斷準確性毋庸置疑。
“原理的確一樣。”
鬼屋或凶地,都是由濃烈陰熙聚集後誕生的異空間;而後人發現的遠古遺跡,往往都會呈現“異界化”的趨勢。
至於這些遺跡尚有人在時的樣貌為何,這就不得而知了。
岑冬生的目光掠過山穀。
山穀的第一部分遍布著高大的林木,樹的樣子非同尋常,皆由玉石雕琢而成,顏色各異,有白玉、青玉和黃玉,價值連城;
瓊林玉樹之後的第二部分,是一麵湖泊,湖麵幽深不見底;
第三部分是一條漫長的甬道,兩側矗立著百米以上的青銅神像,造型都是全副武裝的戰士,手中的武器呈“X”交錯。
繼續眺望,在甬道的盡頭,是一扇沉重而巨大的鐵門。
“終點就在那裏。”伊清顏說,“不能直接飛過去嗎?”
“之前不是通過山上的門,而是直接跳到宮殿上的咒禁師,都被殺死了,我猜這地方很討厭不守規矩的人。”
但不是所有咒禁師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有幾位咒禁師借助身外之物,命令受其操縱的鬼怪或是禁物徑直朝著遠方飛去,更有個膽大的,背後生出覆蓋白色羽毛的翅膀,直接飛下山坡。
就在他們即將通過瓊林玉樹區域之時,一頭撞上了一麵無形之牆,不得不停住飛行。
原本寂靜的湖泊突然像煮沸的湯鍋一樣“汩汩”冒泡,一條巨大的腕足從湖麵底下探出,足有數百米長,表皮覆蓋著漆黑的鱗片,猛烈揮打過來。
腕足在空中劃過殘像,伴隨著超音速的激波與巨響,試圖飛過這一區域的存在全都像是飛蟲般被一巴掌掃了個幹淨。
背生雙翅的咒禁師實力最為強勁,在千鈞一發之際猛然提升一截速度,勉強躲開了腕足的襲擊,但還是有半邊翅膀被撕落下來,搖搖晃晃地重新飛回,以倒栽蔥的姿勢摔在山坡上。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那就是第二項試煉要對付的怪物。”
聚集在山坡上的共計三十四位咒禁師。他們衡量己方實力後,決定還是乖乖沿著山穀的方向前進,去通過天外之音口中的三道試煉。
就連由兩位甲等咒禁師領隊的時輪會都不例外。他們或許有辦法突破天空的封鎖,但在情況未明之前,還是打算遵守這裏的規矩。
當然,隱藏身份的兄妹倆完全可以隨心所欲,隻不過……
“快來,哥哥,別跟丟了。”
伊清顏牽著他的手,興致勃勃,好像出門春遊的學生。
“她好像把這個地方當成了遊樂場。”
岑冬生任由妹妹在前頭帶路,心中猜測那個天外之音背後隱藏的秘密。
“在遠古時代,天庭通過試煉選拔仙人……難道確有其事?總覺得是個殘忍的地方。”
第一場試煉,瓊林玉樹。
每一根樹木、每一處灌木叢,都由玉石構成,細節處栩栩如生,不像是用玉雕刻出樹木,而更像是樹木變作了玉石。
是在人間見不到的奇景,不愧天宮之名。
但既然是試煉,就不可能隻有美好的一麵,在踏入森林的一瞬間,咒禁師們就感受到了從四麵八方投射而來的殺氣。
整座森林,都在一瞬間活了過來。
玉石枝杈飛速生長,交織成網,尖銳處鋒利如刀,既是美麗的藝術品,又是殘忍的凶器。
咒禁師們各施手段,躲閃或防禦。
咒禁師的反應與階位有著對等提升的關係,特等咒禁師的交手速度往往以“萬分之一”到“十萬分之一”為基準。
從這個角度來看,這場森林的試煉更像是一場硬性篩選,這些枝杈射來的速度條件不算嚴苛,岑冬生估計哪怕是上輩子的自己都能輕易躲過。
但除此以外,玉石本身有著一定破壞真烝流動的效果,部分咒禁師的策略選擇錯誤,試圖用能力擋下,結果防禦措施被一擊射穿。
一旦進入人體,玉石即刻展現出詭異的吸血鬼特征:透過傷口,它會迅速汲取人體內的血液,在幾分之一秒內就足以將一個健康的活人吸成一具幹屍。
吸取過新鮮血液後,玉石表麵泛起鮮豔而詭異的紅,能看見一縷縷血絲在其間流動;樹木得到了養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
從中似乎能窺見,這一整片壯觀的瓊樹玉林,究竟是如何誕生的;令人驚歎的美景之下,是數以億萬計的犧牲者。
死在這裏的試煉者,屍骸被枝杈貫穿、高高掛起,如同一片幹枯的樹葉,與整座森林融為一體……岑冬生再度感受到一絲“違和感”。
如此殘酷的手段,是因為揭開神話傳說的外表之後,真實曆史上存在的天庭本就高高在上,視生命如草芥嗎?
有二人死亡,三人受重傷無法繼續,剩下二十九人繼續前行。
第二場試煉,是湖泊。
湖麵下藏匿著某種巨型妖怪,咒禁師們在不久前親眼目睹。
離開玉樹區域後,他們沒有繼續往前,擔心會激怒湖中之妖。
這時,時輪會的兩位領隊展現出了擔當:班瀚與喬婉二人決定嚐試在不去靠近湖麵的前提下,利用高威力的咒禁,直接透過湖水轟殺怪物。
他們的提議得到了大部分人的響應。
在時輪會的調節下,前來尋寶的咒禁師群體裏,所有擅長陣法、儀式類的咒禁師,全都加入到準備工作中。
咒禁師們齊心協力布置,一座巨大的法陣,或者說“道場”,很快在湖邊成型。
既然要對付的是湖裏的妖怪,咒禁師們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雷法。
正好,“雷法”是中華大區流傳最廣的地仙係咒禁。它的特點在於就算不具備道教流派相關能力的人,隻要按照儀軌和流程布置道場,一樣有幾率招來雷霆,其本質是一種“借來”的外力。
其準備過程繁瑣,在戰鬥中不適用;而對於那些擅長陣法的咒禁師來說,他們各自擁有的獨特咒禁,能發揮更強大的效果。
可如今群策群力,數十位咒禁師的真悉一齊湧入這陣法之中,效果就不一樣了。
“主正天序運四時,發生萬物,保製劫運……瘟疫,擒天妖一切難治之祟,濟生救產,療大疾苦……”陣法之中,七位被選拔出來主持儀式的咒禁師搖頭晃腦,念誦真言。所謂的“陣法”,就是用來與自然能量溝通的工具。
岑冬生饒有興致地在一旁圍觀。
特等咒禁師隨意出手,破壞力就是百倍、千倍以上的差距,移山倒海不過一念之間,不需要借助自然,他們本身就有著比擬自然的偉力。
所以這輩子的他,反而罕有機會見到咒禁師們群策群力的場景。
“燃燈行道,符章厭鎮,追捉鬼神,我當為召請五雷神兵億億萬騎,來降道場,消滅精魅,揮割蟲毒疫精……
來自不同方向的真熙匯入陣法中央,再通過陣法與自然能量溝通,湖泊上方的烏雲漸漸聚攏,悶雷滾滾,閃爍的電光猶如長蛇,在漆黑的雲團中一閃而逝。
與此同時,下方的湖麵漸漸不安定起來,一處處漩渦成型,可怖的黑影在其間晃動,靠近水麵。這頭妖怪顯然留意到了外界的異樣。
見此情景,身為指揮的班瀚知道時機已至,不能再等下去了。
“開始吧!”
伴隨著一聲令下,陪在他身邊的喬婉再度從腳邊的千機匣裏取出一枚頭盔,朝著湖麵上方投擲。她在與飛天僵屍的作戰中就使用過這件道具,有著引雷、聚雷之效。
陣法中央的咒禁師猛地睜開眼,揮動令旗。
一道閃電撕開帷幕,朝著湖麵撲去;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萬道雷光降落,而喬婉拋出的頭盔則先一步飛到了雲層與湖麵之間。
最初的電光正好命中頭盔,電流通過之後迅速膨脹,粗壯如樹根的雷霆轟然落入水麵。
“轟轟轟!”
不斷劈落的雷光愈發熾烈,融為一體,整個湖麵幾乎都被白熾色的光芒淹沒。
“吼!”
在千百道雷霆的轟擊之下,湖麵被迅速蒸發,無法再遮掩下方盤踞的巨獸,而通電的水流亦對它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一頭外形像是章魚與海蛇結合的巨型怪獸,昂首飛出湖麵。
它有著修長的脖頸,渾身鋪滿了鱗片;龐然身軀的下方又延伸出五根修長的腕足,總體長超過八百米,好似一座肉山。
此刻,巨獸沐浴在激烈的電光之中,無處可躲,隻能發出怒吼。
但咒禁師們的表情卻變得凝重起來。
光是聽這中氣十足的吼聲就知道,他們準備的“雷法”確實打了它一個措手不及,但對於這頭龐然大物而言,還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的程度。
精通望氣之術的班瀚,更是瞧出了對方的底細。
“異常雄渾的「燕’,是我的三倍以上……”
他低聲說道。
差距明顯,但不意味著敵人無法戰勝。
鬼怪所能操縱的能量,向來要比人類更雄厚;而“三倍”一一這個數字並非無法企及,隻要兩邊都在甲等範疇內,就有一戰之力。
他真正擔心的,是某位有著高超隱匿水準的甲等咒禁師。若是那人在他們與湖妖戰鬥過程中在背後偷襲……
心念電轉間間,那湖妖已經做出了反擊,它張開嘴巴,噴吐黑霧,同時身下的腕足盡數扒在岸邊,開始來回抽打。
龐然巨力讓人們腳下的地麵開裂、下降,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八百米有餘的身軀墜落在陸地之上。兩個咒禁師被黑煙吞沒,在慘叫聲中,全身骨肉盡化屍水;又有兩個咒禁師躲閃不及,被腕足拍得粉身碎骨;剩下一位有著鋼筋鐵骨,挨了一下卻沒死,但被凶猛腕足纏住,拉扯到那湖妖嘴邊,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好,繞過去了。”
發動了《霧鎖煙羅》的趙承旭,如一縷青煙飄動,無論湖妖如何發瘋、咒禁師們如何反抗,他都能視若無睹,不會被餘波所波及。
同樣是出於謹慎考慮,他沒有選擇直達關底的方法,而是悄悄跟隨在眾人身後。
經過嚐試,趙承旭又確認一點:隻要關卡被激活,通往下一道關卡的禁製就不會被觸發。
眼見湖妖棘手,他覺得沒必要在原地死磕,幹脆拋下了正在激烈交戰的眾人,朝著最後一關飛馳而去。然而,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看在眼裏。
“看來有人正在作弊呢,這可不行。”
伊清顏笑嗬嗬地朝著那個方向,抬起手指。
“我得督促一下。”
趙承旭脊背忽地湧上寒意,下意識止住腳步。
下個刹那,他身前的地麵無聲無息地開裂,露出深不見底的“傷口”。
若是慢了哪怕零點幾秒,他這會兒已經身首異處了。
趙承旭努力咽了口唾沫,不知是該僥幸還是恐懼。
“這又是天宮設下的禁製?不,不對……”
他轉過頭來,望向煙塵四起的戰場。
“是從……咒禁師隊伍的方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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