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實力旗鼓相當,邊境線如同一個血肉磨盤,折戟沉沙,白骨累累。
李元虎臉上的血跡已經幹涸,抬頭仰天,看著那懸在天際的風姿瀟灑的仙人一一那是大乾王朝的築基期修士,孫羽。
孫羽白衣勝雪,立於大軍陣前,玉簫橫於唇邊,悠揚的簫聲,競穿透了風雪,響徹天際。
簫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引得大虞軍中不少兵士想起了家鄉的妻兒,竟是鬥誌全無,潸然淚下。“區區幻音,也敢在本將軍麵前班門弄斧!?”
主帥營帳內,趙闊怒喝一聲,一步踏出。
他雖剛愎自用,卻也是貨真價實的築基修士,豈能容忍對方在自己麵前如此囂張?
周身血氣衝天,煞氣滾滾,一股霸道絕倫的凶煞之氣化作實質的音波,挾萬鈞之勢,直撲孫羽而去!孫羽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身形急退,手中玉簫連點,吹出層層音浪,勉強格擋住,顯得有些狼狽。趙闊占據上風,臉上不由露出一絲輕蔑。
“哼,不過是些迷惑人心的下乘手段!”他攻勢愈發剛猛,“看我今日,便讓你這小白臉血濺當場!”對方的術法雖玄妙,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終究是落了下風。
趙闊步步緊逼,孫羽卻不見絲毫慌亂,他一邊從容地以簫聲抵擋,一邊悄然變換了曲調。
那高亢的殺伐之音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聖潔而又悲憫的奇異旋律。
“嗯?”
趙闊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長久以來的驕傲與剛剛占據的優勢,讓他產生了輕敵之心,隻當是對方的垂死掙紮。
“裝神作鬼!”他催動法器,一杆虎頭長槍,便要將孫羽連人帶簫一同刺穿!
就在此時,孫羽的簫聲再變,化作了萬千朵晶瑩剔透的玉蓮。
那玉蓮在空中緩緩綻放,看似美麗無害,聖潔的光輝卻帶著恐怖的消融之力。
法器在接觸到玉蓮的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潰散!
“什麽!?”
趙闊駭然失聲。
他輕敵了,萬萬沒想到對方的術法竟如此詭異。
不等反應過來,孫羽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一道玉蓮輕飄飄地點向了他的眉心。看似毫無力道,沉重得讓他無法呼吸,更無法躲閃。
“噗!”
趙闊如遭雷擊,噴出一口血,重重地砸在點將台上,將那張由整塊巨石打造的帥案砸得四分五裂。主帥一敗,軍心動搖,兵敗如山倒。
大虞軍隊徹底潰敗,兵士們丟盔棄甲,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在風雪中亡命奔逃。
李元虎心中咯噔一聲,潰兵與撤退天壤之別,這樣與送死沒有什麽區別!
哪怕撤退,也有撤退的軍陣。
他與王烈對視一眼,隨後沉著下令,收攏人手與殘兵,在亂流中保持著秩序向後方退去。
中軍大帳內,氣氛壓抑得能滴出水來。
趙闊麵色慘白地坐在主位上,胸口的衣襟早已被鮮血染紅。
帳下的幾名將領一個個噤若寒蟬,頭都不敢抬。
打不過,那能有什麽辦法?
那可是成名已久的築基修士,是陸地神仙般的人物!
趙闊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他深知此戰之敗,自己輕敵冒進亦有責任,但絕不會承認。他需要轉移怒火,更需要打壓那些在此戰中嶄露頭角,可能會威脅到他的人。
“李元虎,你部在此戰中,能安然無恙,甚至連傷亡都寥寥無幾,可見是有些本事的。”趙闊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卻讓帳中將領心中一寒。
李元虎緩緩抱拳,聲音沉穩:“回將軍,末將隻是謹遵您的將令,穩紮穩打,不敢冒進罷了。”“好一個穩紮穩打!”
趙闊冷聲道:“既然你如此穩重,可堪大任,此次大軍後撤斷後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此言一出,滿帳皆驚。
兵敗垂成,現在斷後,不是器重,這分明就是去送死!
王烈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出來,“將軍!此令不妥!敵軍氣勢大盛,數倍於我,這無異於以卵擊石,白白送死啊!”
“放肆!”趙闊怒喝一聲,“本將軍在此,豈有你說話的份!?”
他看著李元虎,“怎麽?李都尉,你是要抗命嗎?”
一股壓抑不住的殺意,從李元虎心底緩緩升起。
“三叔說得對,有時候,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掉那個製造問題的人。
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思考著如何“解決”,趙闊如今身受重傷……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帳外響起。
“趙將軍好大的官威啊。”
話音未落,大帳的門簾無風自動,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一名身穿銀白色飛魚服,腰佩玉牌,手持一卷金色卷軸的青年修士,竟是憑空出現在了大帳之內。
來人麵容俊朗,氣度雍容,僅僅是站在那裏,便有一股源於王朝中樞的煌煌威壓,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心悸。
“你…怎麽來了!?”趙闊瞳孔驟縮。
那青年修士沒有理會他,隻是緩緩展開了手中的金色卷軸,聲音平淡,卻響徹整個軍營。
“奉兵部令,傳鎮國仙師法旨:臨陣主帥趙闊,指揮失當,致使大軍潰敗,即刻起,革去其統帥之職,押回京城,聽候發落!”
“什麽!?”
趙闊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不!不可能!”他失聲尖叫,“我是築基修士,是朝廷命官!你們不能……”
“聒噪。”
青年修士眉頭微皺,隻是隨意地一揮手。
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傳來,趙闊便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那青年修士這才將目光轉向帳內眾人,最終落在了李元虎的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
“亂石崗、一線天之戰,本官都已聽聞。李都尉,你很不錯。”
他收起卷軸,朗聲道:“即刻起,亂石崗戰區所有兵馬,暫由都尉李元虎代為統領!所有繳獲,盡數歸於麾下將士,以作犒賞!此戰之中,凡奮勇殺敵者,皆官升一級,賞銀百兩!”
“另,著李元虎,即刻隨本官,前往中軍帥帳,共商破敵大計!”
一番話,幹淨利落,賞罰分明。
整個大軍之內,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將軍威武!”
“李都尉威武!”
那些先前還垂頭喪氣的小兵們,此刻一個個挺直了腰板,氣勢重回,戰意昂然。
王烈更是激動得滿臉通紅,用力地拍著李元虎的肩膀,“好小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
李元虎的心情也是波瀾起伏。
他看著那位氣度不凡的青年修士,心中充滿了震撼。
言出法隨,一言可決萬人生死,一令可定三軍將帥!
這才是真正的力量!
中軍帥帳之內,檀香嫋嫋。
那位自稱“許涵舟”的銀衣仙官,正靜靜地看著沙盤,手指在上麵不時地點撥,仿佛在下一盤棋。“李都尉,你來了。”
他頭也不抬,淡淡地說道,“對眼下的戰局,你有什麽看法?”
李元虎收斂心神,將自己這幾日對敵軍的觀察看法,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他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誇大其詞,隻是將最真實的情況,用最簡潔的語言,客觀地進行了分析。許涵舟靜靜地聽著,眼中那絲讚許之色愈發濃鬱。
“不錯。”
許涵舟微微一笑,那笑容裏,多了一絲親近,“你李家的事,我也有所耳聞。說實話,本官很好奇,究競是怎樣的水土,才能養出你們這般出色的兄弟。”
他話鋒一轉,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不過,眼下的局勢,依舊不容樂觀。那大乾王朝的“孫羽,確實是個難纏的對手。他不僅修為高深,用兵更是詭詐多變。”
他指著沙盤上的鷹愁崖,“此地,乃是敵軍的咽喉要道,亦是他們糧草輜重的必經之路。趙闊讓你去攻,是讓你去送死。但本官讓你去,卻是要你,斷了他們的根!”
許涵舟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機。
“本官會親率玄甲軍,在正麵戰場佯攻,為你吸引敵軍主力。而你,則率領本部精銳,繞道奇襲鷹愁崖,燒了他們的糧草!此事,你可有把握?”
這計劃,不可謂不大膽。
一旦成功,便能扭轉整個戰局。
可若是失敗,李元虎和他手下的千餘兄弟,便會陷入敵軍的重重包圍,再無生還的可能。
“末將,領命!”
李元虎沒有絲毫的猶豫,抱拳應下。
富貴險中求,狹路相逢勇者勝!
三日後,夜,大雨傾盆。
許涵舟親率大虞主力,對赤焰軍的正麵防線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一時間,殺聲震天,火光衝天,將整個夜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晝。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麵戰場吸引之時,一支不足千人的輕騎,卻借著夜色與雨幕的掩護,如同一群幽靈,悄無聲息地繞過了敵軍的數道防線,直插其腹地一一鷹愁崖!
為首的,正是李元虎。
他施展樹之呼吸,趴在馬背上,將自身氣息收斂到了極致。
他身後的兵士們,也是有樣學樣,馬蹄上都包裹了厚厚的棉布,在泥濘的道路上,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都尉大人,前方就是鷹愁崖了!”一名斥候悄然回報。
李元虎抬起頭,隻見遠方的黑暗中,隱約可見一座如同巨獸般蟄伏的山崖輪廓。
崖上燈火通明,隱約可見巡邏兵士的身影。
“按計劃行事!”李元虎沉聲下令。
早已埋伏在崖下的王烈等人,立刻點燃了手中的“霹靂子”,朝著崖上守軍最密集的幾個營帳,狠狠地扔了過去!
“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爆炸聲響起,火光衝天,將整個鷹愁崖都照得亮如白晝。
崖上的守軍瞬間大亂,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在這等暴雨之夜,竟會有人從他們認為最不可能的地方,發動了突襲!
“敵襲!敵襲!”
“快!去糧倉!保護糧草!”
整個營地亂成了一鍋粥,無數兵士從營帳中衝出,亂糟糟地朝著糧倉的方向湧去。
“就是現在!跟我衝!”
李元虎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一馬當先,率領著早已蓄勢待發的騎兵,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狠狠地紮進了敵軍混亂的陣型之中!
戰鬥,在瞬間爆發!
李元虎的目標非常明確,不是殺敵,而是……放火!
他從懷中摸出數個裝滿了火油的陶罐,奮力地朝著那些堆積如山的糧草扔了過去。
“嗖!嗖!嗖!”
火箭緊隨其後,瞬間便將整個糧倉點燃!
熊熊烈火,在暴雨中衝天而起,將半個夜空都染成了紅色。
“糧倉失火了!快救火啊!”
赤焰軍徹底慌了神,軍無糧則散,他們此刻再也顧不得追殺李元虎等人,一個個瘋了似的朝著火海撲去。
而李元虎,則早已帶著手下,趁亂衝出了鷹愁崖,消失在了茫茫的雨夜之中。
鷹愁崖糧草被燒,赤焰軍軍心大亂。
許涵舟抓住機會,立刻發動總攻。
腹背受敵之下,赤焰軍一潰千裏,大乾王朝的“玉麵仙君”孫羽,在親衛的拚死護衛下,狼狽逃竄。這一戰,大虞王朝大獲全勝,徹底扭轉了邊境的頹勢,在搶奪靈石礦脈的爭奪戰中穩占上風。李元虎,也因奇襲鷹愁崖,立下了汗馬功勞。
捷報傳回州府,傳回雲水縣,傳回桃花村。
李家大宅,喜氣洋洋,桃花村民津津樂道。
李平安更是被州府的大人們輪番請去赴宴,一時間,風頭無兩。
而李平燦,則依舊待在靈山洞府,對外界的喧囂,不聞不問。
他看著手中那封由李平安親筆書寫的“捷報”,臉上卻不見多少喜悅,反而輕輕地歎了口氣。“這亂世才剛剛開始啊。”
他將目光,投向了那更加遙遠的大虞王朝的京城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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