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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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4章 見隙推波瀾

    天回橋是一座跨越中京內河的多段木橋,是中京城中有名的勝景,修建於常朝時期,橋分九節,高低錯落,來回曲折。

    每一段橋身都是雕龍畫鳳,兩側紅漆木欄向外延展,盡頭的獸首口銜玉鈴,微風拂過,玉鈴清音泠泠。

    白天時分,因為莫渡崖衝刷下來的瀑布就在中段近側,水流激蕩之下,可見橋身如虹飛壑,穿雲過霧,奇絕瑰麗。

    如果到了夜間,欄杆石蓮盞上點綴燈火,屆時河水如鏡倒映,流彩融麗,更是美不勝收。

    而站在不同的橋段之上,從不同角度往外看,則足以欣賞到中京城中絕大部分的中古勝景。

    範振同與陳傳約定會麵的所在第四段上天回橋,這裏橋畔矗立著當初玄教舊壇所在的紫陽樓。

    陳傳到來的時候,範振同已經先到了,此刻站在橋欄杆邊眺望著遠處。

    他走了上去,來到範振同身邊站定,同時和後者打了聲招呼。

    範振同回應一聲,說:“這兩天有不少人打聽到我和陳司務你一起參加過訪問團,還打聽到我曾對你有過支持,所以找上我了,希望我來求個情,讓你放了那些人。”

    陳傳笑了一笑:“那想必是沒用的。”

    範振同說:“他們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你,以為我會答應這種事,以為我有足夠的力量說服你。”

    他語氣帶著某種不屑“這些蠅營狗苟之輩,隻知道在我們與他們共同編織的網中來回折騰,卻不知道那張脆弱的網之所以沒壞,是我們收著力,不願意主動去破壞它。

    這就給了他們一個錯覺,以為我們也畏懼這張網,理所當然會被網所束縛。

    他們不明白,陳司務你,還有我們許多人所做的一切,其實反而是在維護這張網,但如果連他們自己也不願意遵守規矩,那我們也沒必要遵守了。”

    陳傳看向下方,一艘艘前後排列有序的遊船正從橋身之下過去,說:“不願意遵守的剔除掉就好,掃清了那些積垢和灰塵,才能更好的麵對大轟撞。”

    範振同點頭說:“先肅清內部,再應外敵。

    陳司務,我知你們純淨派正在爭取天性派的推薦,現在你抓了他們的人,對你獲得最高顧問團的推薦很不利。

    但是要我說,做的痛快,我們之中有些人覺得,你很對他們的胃口,但也有一些人對你很不滿意,認為你很不‘穩重’,不過不用在意那些人,無論他們在還是不在那裏,都與我們不是一路。”

    陳傳聽他這麽說,問了聲:“範先生已是正式進入最高顧問團了?

    “對,”範振同說:“已經過了問話程序,現在是顧問團的正式一員。”

    陳傳說:“恭喜範先生了。”

    範振同倒是不怎麽在意,他說:“不過是責任更多,操心事也更多,要對抗的對象不一樣,每一個階段有每一階段的敵人。”

    他轉頭看向陳傳“無論怎麽說,我是站在支持陳司務你的一方的,如果問我意見,我會投你一票,我也很期待你來做我的同僚。”

    陳傳笑了笑,說:“那我先謝謝範先生的支持了。”

    範振同說:“小事。我看到你的文章了,寫的很好,這些文章我們不好寫,不是我們沒這個想法,而是因為我們受協議束縛,不好在公開的刊物上去寫這些東西,但你現在還不受這樣的束縛,倒是正好。”

    陳傳明白,在如大順這樣控製力強的國家中,通常格鬥家是不準許介入輿論紛爭的,因為這容易被人為造神。

    政府隱藏格鬥家的痕跡還來不及,通常是不會給機會公開的宣揚,

    在他之前簽訂的協議中,這也是重中之重,不過那是之前,現在麽,幾乎沒有什麽用了。

    看樣子,上麵遲遲推遲他簽協議的時間,應該就是進取派有意留給他的空隙。

    這樣的話,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應該是十分符合他們的想法的。

    範振同說:“陳司務你寫的主要是天際線,這和舊帝室看著兩個事情,但實際上這就是一回事。

    支持天際線,就是同意在舊帝室這件事上保持強硬,如果不支持,那就是反過來,就這麽簡單,所以我們做的,就是推倒這些人,哪怕動用武力也在所不惜。”

    他說話向來直來直去,有什麽說什麽。

    “不把身上的腐肉挖出來,不可能輕鬆上陣對決外敵。這個過程中,還能能篩選出哪些是和我們站一起,哪些是軟弱者,這些人就算大轟撞到來了,也是我們的敵人,我看提前消滅了更好。”

    陳傳說:“現在和舊帝室的談判不知道到哪個階段了?”

    範振同說:“我們向舊帝室提出了很多苛刻條件,看他們居然有意答應下來。

    上麵有些人就以此為借口,說什麽既然可以兵不血刃把這些拿到手裏,為什麽也要耗費人力物力去奪取呢?”

    他冷嘲一聲,“那不過是舊帝室斷尾求生,以換取一時苟存罷了,要是真照著他們的想法去做,看著眼前是眼前得利了,反而會丟了真正該得的東西,失去整合交融地的最後機會。”

    陳傳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就算舊帝室真的大幅度退讓,交接這些地方也要時間,當中拖一些,或者多走一些程序,那麽稍不留神,就大半年過去了。

    再過一些時候,說不定大轟撞就來了,屆時大順政府估計根本沒有精力再來理會舊帝室。此輩就可以挺過去了,甚至借助外來之力奪回“失地”,從腹背威脅大順也不是不可能。

    但政治就是妥協的藝術,雙方博弈之後,最有可能的就是采取並不見得是最優解,而是雙方都可以接受折中的方案,這可能也是保守派想要達成的。

    範振同這樣顯然對這種有可能的結果是不滿意的,他說:“眼前抓緊時間,徹底鏟除舊帝室才是最有必要的,對我們最為有利的。”

    陳傳頷首說:“在這個時候,做事的確應該激進一些。”

    範振同說:“陳司務,有你這句話就足夠了。”

    陳傳聽他這句話,心中大致能夠料到,範振同這個陣營,肯定是要準備做什麽了。

    就算不是他們自己親自動手,多半也是動手底下的力量。

    很顯然,保守派和進取派的對抗,隨著大轟撞的到來開始漸漸揭開各自的牌了。

    範振同說:“陳司務,以後的路想好怎麽走了麽?”

    陳傳說:“有一點眉目了。”

    範振同說:“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我走的也是這條路,我們可以互相探討。”

    陳傳說:“有機會一定向範前輩請教。”這時他伸手入口袋。將範振同此前交給自己的那個遺落物拿出來,遞給了他:“範先生,多謝了,如果沒有你這個東西,我當時可能沒那麽容易過關。”

    範振同沒有去接,他說:“你留著吧,這個東西在你手裏的作用,遠比在我手裏大得多。”

    陳傳見他這麽說,也沒有矯情,說了聲謝謝,就把東西收了回來。

    範振同轉過身,看著前方有著十八層閣簷的紫陽樓說:

    “紫陽樓的全魚宴我吃過一次,非常不錯,赤丘底下有一道永生裂隙,來自交融地的魚類數不勝數,每年都會自底下衝至內河河道之中,裏麵有一道用八種魚籽做的‘金珠玉露羹’最為美味。

    吃飯做事兩不誤,陳司務,今天我約你出來,就請你在這裏吃一頓,走。”

    話音落下,他率先朝紫陽樓走去。

    陳傳抬頭看了眼那恢廓的高樓,就快步跟上,與他並肩而行。

    在紫陽樓中享受了一頓美食後,陳傳就與範振同告別,回了安全事務部。

    他先給朝鳴喂食,隨後坐在辦公桌前,思索了下。

    範振同所代表的那個陣營應該就是進取派了,既然他們想要做些什麽,那麽他不妨在這件事上再添上一把火。

    考慮過後,他拿過了紙筆,又開始寫文章。

    上一篇文章他立場的鮮明的支持天際線的擴張,而在這一篇中,他則是矛頭直指舊帝室。

    並在他這篇文章裏麵,他可是一點都不客氣,直斥那些保守派,點明他們與舊帝室之間存著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

    這些人通過與舊帝室的合作,每年都從中攫取大量的利益,毫無疑問是趴在國家身上的寄生蟲。

    正是他們竭力阻撓天際線,因為他們絕不願意看到舊帝室的倒塌,所以想方設法阻撓這一計劃。

    這些話目前隻有他能說,也隻有他敢說。

    沒有協議約束之下,他隻要沒有明確站出來對抗政府,或者肆無忌憚的搞破壞,那根本不會被追責。所以這些人現在根本拿他沒辦法,能做出的阻撓和限製,目前也動搖不了他分毫。

    他正是利用這些,將局勢狠狠攪動起來,從而不讓這把火熄滅下去。

    等寫完之後,他讓紅拂幫著潤色了一下,就直接將這篇文章以安全事務部司務委員的身份給發送了出去。

    此時此刻,眾多媒體和刊物仍還在為他上篇文章爭吵,可畢竟過去不少天了,雙方該擺的觀點也都擺出來的了,熱度稍退。

    可這一篇出來,頓時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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