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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一章 借道天地

    乍被攔,還被人直接否定了自己的判斷,弗缺是橫眉冷眼的,又甩眼看向了紅衣女,在提醒對方,東良玉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邊緣,再不及時搭救可能就來不及了。

    他不知道眼前的李紅酒是誰,在藏書閣雖多次遇見,但知道跟紅衣女認識。

    紅衣女稍抬手,對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李紅酒宛若誦讀的聲音一起,東良玉的反應明顯越來越大了,整個人的身體甚至都有些微微抖動。

    “有意為體,無意為屍,有常為身,無身無常,有意無意,借道天地……”

    隨著持續的反複念誦,東良玉額頭漸有細密汗珠滲出。

    反複又反複,隨著一聲聲的敲打,熟烙入心後似閉目夢魘中的她,竟也跟著開口念叨了起來,“有意為體,無意為屍,有常為身,無身無常,有意無意,借道天地……”

    隻是她念的感覺,不像李紅酒念的那般清冽,反倒有種煎熬中苦苦求索的意味。

    依然是一手摁書,一手在案麵下掐著拈花指,身形俱顫動著。

    此情此景,稍作觀望後,弗缺眼中的冷厲意味漸漸淡化,注意力更多的到了李紅酒身上,不時上下打量他,又偶爾看向紅衣女,目露征詢,這是誰?

    紅衣女的目光也不時在東良玉和李紅酒身上流轉。

    “有意為體,無意為屍,有常為身,無身無常,有意無意,借道天地……”

    同一番話,不同的兩種聲音,一邊是男人清冽的聲音,一邊是女人苦苦煎熬的聲音,斑駁摻雜在一起,聽

    著雜亂,也確實毫不協調,互不相容。

    一個坦蕩自然而流暢,一個磕磕絆絆。

    不過一遍又一遍後,後者磕磕絆絆的語氣也漸漸有了坦順的意味,眼瞼下急亂晃動的眼球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樓下偶有零星動靜傳來,後麵院子的廚房那邊,隱約也有大力剁砍的動靜飄來。

    投窗的光影挪轉,也漸漸偏移到了東良玉的一邊肩頭和麵頰上。

    “有意為體,無意為屍,有常為身,無身無常,有意無意,借道天地……”

    東良玉漸漸穩定下來的念叨聲,也漸漸跟李紅酒的念叨聲趨於吻合。

    最終協調一致了。

    逐字逐句吻合在了一塊的刹那,李紅酒突然終止了發聲,閉嘴了。

    現場隻剩了東良玉自己的聲音在那一字一句反反複複,整個表象也趨於平靜安寧。

    漸漸在她臉上偏移的光影,能照見她臉上之前遺留的汗意在化作淡淡霧氣,這絕非這種光照能蒸發出來的。

    弗缺下意識與紅衣女相視一眼。

    “有常為身,無身無常,有意無意,借道天地……”

    東良玉口中反複念叨的詞忽開始漏詞,反反複複中越來越短,少的詞也不知是忘記了還是被她吃掉了。

    弗缺和紅衣女皆瞥向李紅酒,見李紅酒平靜無波,意識到應該不是什麽問題。

    “有意無意,借道天地……”

    當反複念叨的詞,漏到隻剩最後兩句時,東良玉突然有了動作,放在案下的拈花指抬起,豎於身前,身上

    衣裳微微無風自動起來。

    旁觀三人在與她如此近的距離下,都感覺到了她體內一股氣機遊走了出來。

    這一刻,東良玉閉嘴沉默了。

    在她的自我感知中,體內那受經脈限製無法運轉的一口氣,終於讓她摸索到了別的運轉路徑,她感知身外天地,觸摸到了她的存在,借身外天地為身,以天地為身,補自身不全,在身外搭橋,找到了運轉路徑。

    一口氣流轉出來,遊轉於身,到了經脈好的位置,又隨意轉,一頭紮進了她體內,在正常經脈運轉受阻後,又再次轉出體外搭橋而過,跨過不正常的經脈再次鑽入好的經脈。

    三人近距離之下,都能感受到她那口氣的流轉動靜軌跡,如遊龍出海,躥出海麵飛舞後,又一頭紮入了海中。

    反反複複在東良玉周身遊走進出,開始的動靜還有些笨拙,後來漸漸流暢,其人如坐雲端,似不斷有飛龍急速在雲團中盤旋飛舞。

    旁觀三人看了看周遭虛空,感受到了被吸納進東良玉體內的靈氣。

    李紅酒還好,神色平靜地觀望著。

    弗缺和紅衣女相視的眼神中明顯有意外感,兩人一看便知,這是能修煉了?這丫頭一身不能修煉的根骨居然真能修煉了!

    都看出來了,這是找到了一種迥異於常人修煉的方式方法。

    體內經脈不全,也能修煉?兩人哪怕是見識廣博,這回也算是大開了眼界,這是個什麽修煉法門?

    聽一對男女念經似的反反複複念的那些個話,他們兩個聽的都能背下來了,品一品也沒能品出什麽確切名堂來。

    很快,李紅酒眉眼也忍不住挑動了一下,發現東良

    玉那一條飛龍般繞身遊轉的氣,竟一分為二,又二分為四,漸漸分切熟練後,一條飛龍逐步化作了千絲萬縷。

    飛舞運轉的無形氣絲已將東良玉整個包裹如蠶繭般。

    找到門路後,能這麽快舉一反三出更適合自己的修煉方式,縱是李紅酒見了,也不免有些歎為觀止。

    而東良玉那病懨懨的麵色已慢慢出現了罕有的瑩潤感,神氣漸漸充盈之征兆。

    見狀,應該是穩定下來了,李紅酒挪步,就要轉身而去,不過見到紅衣女在場,天天喝人家的酒,哪能視而不見,還是欠身客氣了一句,“弟妹。”

    一聲‘弟妹’頓令紅衣女汗毛豎起,眼睛瞪圓,袖子裏拳頭一握,有當場殺人的衝動。

    之前跟對方在後院用餐喝酒時,她曾背著人提醒過對方,當著外人麵不要喊什麽弟妹,對方當著東聞殊一家的麵也一直是喊她‘君姐’來著。

    早知對方會當弗缺的麵來這麽一嗓子,打死她也不會跑樓上來。

    結果也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弟妹?”失聲錯愕的弗缺,左右回頭,既看李紅酒,又看紅衣女,完全弄不清這稱呼是什麽狀況,實在令人費思量。

    他正要開口問李紅酒是誰,已經猜到的紅衣女沉聲打斷,錯開話題,質問李紅酒道:“這是你傳她的修行功法?”

    看這女人的反應,李紅酒也意識到了這娘們跟師春的關係怕是有問題。

    就師春那出身背景,能追上這麽大背景的女人?他一開始就有些懷疑。

    剛才那聲‘弟妹’他是故意的,起因也是因為對方不讓當外人麵喊‘弟妹’,這個劍聖不是這女人的人麽?

    現在看紅衣女的反應,他明白了,哪是什麽當外人的麵,這女人壓根就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跟師春的關係。

    當即順著對方的話搖頭道:“不是,她自己悟的。”

    也不算說謊,跟他的修煉方法算不上一模一樣,同在一座山上,各開各的花。

    說著又對二人點頭致意了一下,轉身離去前,深深凝望了紅衣女一眼,劍聖弗缺也就罷了,這女人之所以上來也是察覺到了那種波動不成?

    而這就是他突然開口喊‘弟妹’的主要原因。

    他腳下沒停,繼續回樓上看書,邊走邊感慨了一句,“倒是沒辜負這滿樓的藏書,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目送其離開後,弗缺問紅衣女,“這人誰呀?”

    能問出這話,說明他那天晚上沒繼續偷看下去,沒看到後院的那場拜師禮。

    紅衣女知道這位起了好奇心,她現在就算不說,人家也會去問別人,當即隨口回應了一句,“李紅酒。”

    弗缺一怔,扭頭看向了人影消失的方向,嘀咕道:“看樣子還真有些名堂。”

    回頭又問,“他剛才喊你什麽,喊你弟妹?”

    “你聽錯了。”紅衣女一句話撇過有點煩,不過還是盯上了東良玉之前念叨的那本書,伸手捏住了一角,慢慢從東良玉手下抽了出來,合上一看,嘀咕了一句,“借境…”

    看看眼前已進入另類修煉狀態的東良玉,又感知了下已上樓的李紅酒。

    她剛剛還起了惜才之心,考慮要不要放其一馬,納為己用然一句不聽勸的‘弟妹’再次出口,讓她徹底動了殺機,沒辦法,有些事一旦傳出去,她也兜不住。

    書放回案上,她也轉身離去了。

    弗缺倒是又拿起書翻看起來……

    滿天星光下,帶著勞長泰返回的師春又與吳斤兩碰麵了,三人再次沉入了地下。

    老辦法再次開啟了通往冥界的通道,約好了再次開啟的時間後,等吳斤兩和勞長泰一進去,師春又立馬關閉了通道。

    接下來,便是他獨自一人在地底深處的漫長等待,手上把玩著‘冰羊’靜候。

    到了冥界後,勞長泰立馬帶著吳斤兩跑遠了些,沒帶人去冥界城池開眼界,因要動用卻死香,不方便進城。

    找了處較偏僻的野外,勞長泰才迅速聯係上了嫪喜。

    對於勞長泰的招呼,嫪喜那是天塌了也要第一時間趕來的感覺,人不到片刻就到了。

    見吳斤兩也在,嫪喜先是一愣,旋即大喜上前,把臂言歡,“高兄,什麽風把你吹來了?你看看,你看看,勞兄你看這事鬧的,也不先打個招呼,我也好帶點見麵禮來。”

    他從勞長泰他們口中知道了王平是他們的大當家,那這高個子的自然是大當家的身邊人,那位大當家出手之闊綽,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能再碰麵,他頗為期待。

    吳斤兩拍著他胳膊嘿嘿道:“都是自己人,客氣話就不說了,回頭有的是時間聊,先幫忙辦點正事如何?”

    約好了兩界通道再次開啟時間的,他必須先趕緊處理正事,得預留充足的試錯時間。

    精神一振的嫪喜知道這些人的規矩,辦事必然給錢,立馬胸脯一拍,“好說,隻要是嫪某能做到的,萬死不辭,包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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